36.第 36 章【双更合一】

安子宁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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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您问这又是怎么了?加害者是您宝贝儿子,您可以去问问。”

    鲜少有人敢这样对宁升阳说话, 可他奇异地觉得佟越不卑不亢的气质并未冲突到他。想起爱惹是生非的宁时凯,饶是护犊心切, 也并未出言责怪佟越。

    他再回头去看郑以晨,她已经将脸埋在佟越的胸口, 放肆地流着泪。

    佟越一把将她抱起:“宁叔, 我先送她去医院。”

    直到出了剧院的门,郑以晨才忽然想起自己的包包没拿,她怯然抬头, 哽咽着说道:“我包包还在里面。”

    “拿了。”佟越的声音有些僵直,能听清他的愤怒, 话语间却依旧能听出他在压着火。他动动肩膀,郑以晨这才看到他挎着自己的包。

    不知怎么, 郑以晨看他挎着女士包包的样子, 忽然就从恐惧里脱离, 平静不少。

    郑以晨被佟越抱到车上, 车里逐渐在升温,她的身体也在渐渐恢复正常。

    郑以晨取出小镜子来照了照, 发现眼下密密麻麻的出血点已经连接成一小块。她之前吃坏东西上吐下泻, 也是出现这样的情况,后来好了也还是有些小斑点不消。

    看她脸上的痕迹,佟越方向盘上的手越握越紧:“他打你了?我带你去医院。”

    “没有,他掐我脖子。”郑以晨指着脸上的红点:“只是毛细血管破了,我之前呕吐得厉害也会出现这样的情况,我待会儿回去拿热毛巾敷一敷会好很多的。”

    佟越铁青着脸抿唇不语,几乎到快要崩溃的边缘。在前一个路口,忽然方向盘猛打,掉了头。

    “啊!”郑以晨吓了一跳:“怎么了?”

    “我去找他。”

    “别去。”郑以晨害怕佟越知道这其中的恩怨纠缠。

    “他为什么这样对你?”

    郑以晨闻言,知道他还不知道,微微放下了心:“可能是他之前追我被我拒绝了,恼羞成怒吧。”

    佟越看她便说便低着头玩手指,眼睛还不停地眨,知道她在骗人。他也不揭穿,只是将车速放缓。

    “离他远点。”

    佟越的气息很重,一下下喘在郑以晨心上。

    “好,知道了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事到如今,郑以晨已无力去怨恨去责怪,只觉得命运就是这样,从不会锦上添花,往往都是雪上加霜。

    郑林和焦云夫妻俩从小就对她无微不至,所以她才从不会怀疑他们之间的血缘。郑以晨想起她出生时被放在称上称重的那张照片,又想起她提起这件事儿焦云的反常,想要亲耳听到事实真相。

    最近焦云一直在玩具厂工作,似乎沉浸在工作里,才能忘掉如今他们一家三口已经没了顶梁柱、支离破碎的状况。

    等她回来,已是九点多了,郑以晨准备了肉丝蛋汤,让她喝了缓解疲劳。

    焦云最近太累了,大致觉也没睡好,脸色蜡黄。自从郑林去世,她再也没哭过,这倒让郑以晨担忧。

    郑以晨拿出她刚出生时的照片放在焦云面前,望向她连目光都透着疲惫的眼:“妈妈,这是我吧?”

    焦云一愣,将碗里最后一口汤咽下肚,点点头:“是你。”

    “我确实是在这个医院出生的,你们还给我拍了称重的照片。我跟宁时凯是同一天生的,是宁时凯的妈妈……把我们换了?”郑以晨本以为自己能毫无波澜地问出口,可说话间声音还是忍不住有些颤抖。

    毕竟,宁时凯的妈妈,是她亲生母亲。

    “恩,当时我们也不知道,一直只觉得你跟我们长得不像、爱好不同而已。”焦云还是平静,眼神却飘忽不定,不敢直视郑以晨的眼。

    “那你们……是什么时候知道的?”

    “你从小没有生过什么病,也就没输过血,出生证明上的血型,你和我是一样的O型。”焦云说着说着,想起郑以晨那时的痛苦,终于有了泪花:“后来你烧伤,做手术要输血浆,那时候才知道你是A型,可是你爸爸是B型血。当时只是觉得奇怪,就跟一个医生朋友聊起的时候,他建议我们查查亲子鉴定……”

    郑以晨点点头,眼泪夺眶而出。她丝毫不知道她在暗无天日的病床上的时候,父母不仅要照顾每天撕心裂肺疼着的她,还要被迫知道她不是亲生的这个残酷的事实。

    “那你们是怎么知道宁时凯的?”

    焦云大致是早就知道宁时凯的存在,才会知道郑林需要骨髓移植的时候,能够迅速找到宁时凯。

    “我们去找了以前的医院,那时候的护士已经成了副院长。我说要告他们医院把孩子弄错了,她才跟我说了实话。”

    焦云想起那时的晴天霹雳,依旧觉得心尖儿都扯着疼。

    郑林待在医院照顾郑以晨,她一个人去医院。副院长当护士的时候对他们一家非常好,她还以为只是因为投缘,没想到里面惨杂着愧疚。

    她多方打听才找到副院长室,大哭着控诉他们的罪行。副院长一直不语,到了最后,才递给她一杯水,让她坐下歇息。

    “你们毁了两个家庭!我视为己出的孩子是别人的,我自己的孩子不知身在何方过着什么样的生活!”焦云处于绝望。

    “你放心吧,你亲生儿子,过得很好。”

    焦云瞬间被震惊,这才意识到,原来一切都是医院安排的,这一切早已被另有所图的人给控制。

    “我去告诉那家人你找来了,他们自然会找人来跟你谈,到时你应该会知道是谁。我们都被迫收了‘封口费’,我什么也不能说。”

    副园长神色认真,明明说着“什么也不能说”,却把所有信息都透露给了她。

    焦云泪流满面,却无力愤怒。

    “谢谢……”

    后来,有个男人给了她一笔钱,让她永远也别找儿子。那时玩具厂正好投了一大笔钱进去,卡在那无法撤回已经投入的钱的档口,焦云因为郑以晨的手术费焦头烂额。看着男人递过来的那张卡,焦云终于还是收了下来。

    她控制着自己去寻找自己亲生儿子的冲动,却在某一天的新闻上,看见苏婷旁边站着一个她一辈子都忘不掉的面孔,那个亲手把卡交到自己手上的男人。

    郑以晨早就从各种蛛丝马迹里猜到了一切,心里也早就把这个故事看了一遍又一遍,听到焦云确认,依旧无法控制心底那被亲生母亲设计抛弃的绝望感。

    “当天同时进行了三台手术,只有我生下来的是男孩,就跟你换了……”焦云哭着:“对不起童童,让你在我们家过了那么多年……你本是宁家的女儿,有多少荣华富贵可以享受啊……”

    郑以晨伸手把妈妈搂在怀里,母女俩相依为命,体味着这酸甜苦辣并重的人生。

    焦云曾经告诉郑以晨,不管宁时凯提出什么样的要求都别答应,就是害怕他要挟她做一些事情。那时的郑以晨还以为自己没什么可以被他企图的,可现在想想,她这个人本身,就是可以给他带来很多东西,特别是在他的身份岌岌可危的时候。

    他当初所谓的“一见钟情”,只是因为早就知道郑以晨是宁家的女儿。

    “妈妈,该说对不起的不是你。”郑以晨眯着眼,想起那个完美得几乎没有缺点的美艳女人,心在滴血,又渐渐结痂。

    美人如蛇蝎,之于苏婷,完美诠释。

    晚上郑以晨接到了佟越的电话,那头的人似乎刚忙完在吃饭,她听见他咽下一口食物才开的口。

    “脸上好些没?”

    “好多了。”刚刚洗完澡,郑以晨看自己脸颊上的小红点已经消掉了不少:“你刚吃饭?”

    “恩,忙到现在。”

    郑以晨看看时间,已经快十一点了。

    佟越跟她说了会儿话,像随口跟她扯着闲话:“这两天苏姨陪着舞蹈团的人在我们酒店里睡的,听保洁说她好像很喜欢掉头发。”

    郑以晨一顿,脑子里忽然有个想法渐渐清晰,吓了自己一大跳。

    再想多问,佟越已经换了话题。

    “明天你来找我,舞蹈团的人明天走。中午再去一趟佟衍家里,佟佟问我好几次了,说你有时间会给她打电话,但是一直没找她,可能是你忙。”

    佟阮就是那样善解人意,从小等爸爸妈妈回家等成习惯,学会了自我安慰:是他们太忙了才没时间来的。

    郑以晨不禁有些心疼,便点头答应。

    挂了电话,郑以晨躺在床上愣愣地望着天花板。

    不论是第一次她在酒店遇到宁升阳夫妇,还是她模仿苏婷的穿着打扮,或是今天她的小心思,都是佟越透露给她的。

    可佟越明明什么都不知道,却在不断地给她提供着她需要的信息,让她有了各种各样新的灵感。

    摇摇头,郑以晨不再多想,就着佟越那一句低沉磁性的“晚安”,入了梦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第二更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第二天一大早,郑以晨就到了酒店,她昨晚找佟越旁敲侧击问了苏婷住的房间,一早便等在一边,等到他们一行人离开,郑以晨来到房门口,等着保洁员来收拾房间。

    郑以晨站在门口,盯着门牌号做着思想斗争。

    她这样做是什么目的?想要得到什么?希望最后是什么样的结局?她不知道,但她觉得她应该这样做。

    “姑娘,怎么了?”保洁员阿姨出现在她身边,见她站在门口发着呆,问道。

    “阿姨,我昨晚在这房里玩,结果东西好像掉里面了。苏阿姨已经有事儿先走了,我没房卡,进不去。”郑以晨表情委屈又失落,像是掉了很重要的东西。

    “我正好要进去收拾,你进来找找看。”保洁员知道昨晚住这儿的是苏婷,听郑以晨亲昵地叫着“苏阿姨”,便放她进去了。

    知道身后的保洁阿姨在看着自己,郑以晨扑到床上,一下翻翻被子,一下翻翻枕头,右手收回来的时候却已然合拢成拳放进了口袋里。手指用力,一丝力气也不松。

    郑以晨起身又装着样子找了一圈,表情难过:“不好意思阿姨,我东西好像不是掉在这儿了,我得去别处找找。谢谢您了。”

    郑以晨刚离开房间,就立马拿出小的自封袋,右手放在袋口,轻轻一展,几根黑色的长卷发便掉了进去。

    把自封袋结实封好,又检查了好几遍,她才放心地放倒包里最里面的隔层里,拉链拉好。

    她把包包抱在怀里,一秒都不肯松,仿佛里面有最贵重最珍贵的东西,怕人抢走。

    郑以晨完成了自己的事情以后就一直坐在酒店大堂等着佟越,要不是他正好下来办事儿,她就只能在这里坐一上午。

    “以晨。”

    郑以晨本盯着地上在发呆想事情,听到佟越的声音,猛地抬头,他正迈着步子朝自己走来。

    不知不觉,难熬的日子正在一天天往前走。郑以晨很卑鄙的想,就是这个自己爱了那么多年的男人,陪着自己度过了这段时间。从前她总是在埋怨,埋怨佟越的眼里从来没有她,却无原则接收着她的好。如今他主动走到自己面前想要陪着自己一起走,她也像曾经她埋怨过的他一样,任他的好一天天渗透,却不拒绝。

    “去我办公室,我还有工作。待会儿我带你去找佟阮。”

    郑以晨点点头,下一秒便感觉到佟越紧实的胳膊虚虚搂着她,并不越界却格外亲昵,带着她上楼去。

    路过前台时,前台姑娘跟佟越打招呼:“佟总。”

    郑以晨望过去,正是那天帮自己买衣服的姑娘,她便赶紧微笑着鞠躬致谢。

    下一秒,郑以晨看那姑娘脸上暧昧的神情,瞬间又不好意思起来,不自然地移开眼,跟着佟越走了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好久没见佟阮,郑以晨竟然有些不自然。在她离开幼儿园的时候,佟阮就说希望她有时间能去她家里玩,自己明明与她拉了勾,却没做到。就算是孩子,却也会心里受伤吧。

    “佟佟。”佟越进门后,大声叫着佟阮。

    “叔叔!”佟阮听到佟越的声音,本来在床上玩玩具,立马光着脚丫子下来迎。结果跑到一半,看见他身后的郑以晨,调转方向。

    “小郑老师!你终于来啦!”

    佟阮满脸的惊喜,扑进郑以晨怀里。

    郑以晨揉揉佟阮可爱的小脸,就听身后的佟越吃味地说道:“佟佟……”

    由于佟越偶尔会来看看她,佟衍夫妇也不再那么频繁吵架,也在慢慢把生活重心移回来,佟阮活泼了不少。本就是个聪明伶俐的小姑娘,脱掉了一些没有安全感的壳子,更加惹人喜爱了。

    佟阮从郑以晨身上下来,到房里拿了一些小手工出来。孩子这段时间在幼儿园做的手工都留下来了,她数着自己的作品,拿了两样递给郑以晨。

    “小郑老师,那些是送给我爸爸妈妈的,这是给你的。”

    在幼儿园里,老师们带着孩子做手工,常常都会让孩子们想着要送的人,他们就会更认真地做。郑以晨没想到,佟阮竟然还有为自己做的。

    她接过小礼物,看着佟阮天真可爱的小脸,感受着她对自己切实的喜爱,忽然觉得,不做师生,能做亲人也挺好。

    郑以晨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,沉默不语。

    “佟佟,你那么喜欢你的小郑老师,干脆你跟着她回家好不好?”

    不知为何,从佟越嘴里说出“小郑老师”四个字,让郑以晨的心脏跳重了一拍。

    佟阮想了想,艰难地摇头:“我想在家等爸爸妈妈……”

    “好,那我常常带小郑老师来找你玩。”

    佟阮兴奋地点头,握着郑以晨的手臂使劲摇:“好!你一定要经常和叔叔一起来玩!”

    郑以晨摸摸她的头发,点头答应,却不知自己能否做到。

    她要做的事情太多了,大致也只能与佟越渐行渐远,独自踏上那煎熬的路途。

    那天回家以前,郑以晨要佟越先送自己去了一趟医院,把收得妥帖的自封袋和自己的头发交给了检查中心。她不是要确认真相,而是需要那份鉴定报告,仅此而已。

    郑以晨做了加急,三天就可以拿到结果。

    郑以晨觉得自己足够强大了,可到了拿报告的那一天,她依旧感觉到紧张。那是一种站到悬崖边上做选择的害怕,要么搏一把跳到对面,要么脚滑掉入深渊。

    她做了一份亲子鉴定的复印件,找到了苏婷。

    苏婷走进来的时候,郑以晨还呆呆坐在椅子上,一见到她便立马起了身。

    苏婷不愧是曾经的舞者,年纪再大也压不住她的美。她上身雍容华贵,穿着貂毛短款大衣,下半身九分裤装简洁干练,鲜明的对比间,气质尽现。

    这么冷的冬天,郑以晨穿着厚厚的靴子,苏婷却穿着高跟皮鞋,露出的脚踝白皙光滑,丝毫看不出这是个年逾五十的女人。

    “宁夫人。”郑以晨老老实实地这样道,心如鼓擂,却只得握紧了拳头,不让自己颤抖。

    “你找我……有什么事?”

    郑以晨看过一些新闻,大多说苏婷本人很傲,不太搭理人。可这句话,她说得迟疑又软弱,郑以晨竟从中听出了些许服软。

    知道她只是害怕事情暴露,郑以晨并不感到心酸,只是有些紧张而已。她硬着头皮,把鉴定报告推给苏婷,声音柔软。

    “这是我做的亲子鉴定,您可以看看。”见苏婷有些愠怒,她继续说道:“也可以不看,反正您知道里面的内容。”

    “您自己坦白吧。”郑以晨望向苏婷化着精致眼妆的双眼,一字一顿:“您就装作刚知道,演得痛苦一点,把问题都推给医院,总比他到时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您的决定要好……我知道这点事儿您做得到。”

    “你……想要什么?”苏婷的话语间牙咬得很紧,似乎不甘被她威胁,又不敢惹怒她。

    “走一步算一步,我也不知道我想要什么。您主动告诉您丈夫,看他有什么决定。我知道如果是我贸然把这个放在他面前,他肯定不信,觉得我别有所图。可是匿名寄去的证据,他应该会正视这个问题吧?”

    苏婷的胸口上下起伏,似是恼怒,似是焦急,郑以晨看不清她脸上复杂的表情。

    郑以晨没有十足的证据,根本不敢直接去找宁升阳。宁升阳不是她那么简单就能见到的人,更不是听她两句话就能轻信于她的人。何况一边是生活了几十年的苏婷和宁时凯,另一边是除了血缘基本就是陌生人的她,天平如何倾斜,她不用想都知道。

    “给您打电话的就是我的电话号码,如果有什么事儿,您可以直接联系我。麻烦您了,谢谢。”

    郑以晨站起身来,给苏婷鞠了个躬,半天才起来。

    “那我先走了,您路上注意安全。”

    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,反正她一出房间门,泪水就夺眶而出。郑以晨和焦云从来都是能够在一个被窝里笑着闹着的母女,虽然苏婷对她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,但她从知道这是她生母的一瞬间,有些东西就在悄悄变质,腐化蔓延。

    这样的相处方式,郑以晨很不喜欢,她没有过需要如此疏离的亲人。可她明明是从这个女人的肚子里出来的,喜好又那么相同,却只能以漠然的语气,说着威胁的话语。

    郑以晨如行尸走肉般走在路上,漫无目的发着呆。

    佟越的电话就是在此刻打过来的,郑以晨接了电话,“哇”地一声哭了出来,把那头的佟越吓了一跳。

    “佟越……”

    “以晨?怎么了?出什么事儿了?”

    郑以晨继续哭着,她在路边蹲了下来,撕心裂肺。

    “你在哪儿?”佟越声音焦急,脚下步子渐渐快了起来,跑着去拿车。

    郑以晨哭到说不出话,只能听着电话里佟越不断的安慰和劝说,努力让自己把一切负面情绪发泄出来。

    直到被拥进一个温暖的怀抱,听到那带有止痛药的声音。

    “我来了。”